第107章 承諾d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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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承諾date
遠征號上。艦橋。
克裏斯與艾伯特的交談已經接近尾聲, 處事原則以及出身階層都完全不同的兩人，顯然又因為一些觀點起了分歧。
“菲茨是迄今為止‘傑拉德血脈’進化的巔峰，他的每一塊血肉都不知道被多少勢力盯著, 如果不是他足夠強悍，早就不知道被切碎成多少塊了。我們一路走來都非常的不容易，即將來臨的爭端, 無論是他還是你我各自代表的利益集團——”
“都不能輸。”
“只是一個omega而已，這話我哪裏說錯了？”
“所以怎麽能說我是冷血呢？你的腦袋那麽粗線條，在重大決策上只憑感情處事，”艾伯特簡直嘔血般的耐心為自己辯護, “我不考慮全面了，還有誰能來考慮？”
克裏斯深吸氣，控制住了一拳揮過去的沖動, 她不耐煩的說：“好好, 那你繼續！菲茨讓我相信你, 那我就再聽聽你接下去的‘考慮’, 說吧！”
艾伯特早習慣了她這樣，嘆氣繼續說：“omega的壽命極限本身就只有普通alpha的三分之一。就算如你所言, 突破晉級的她可以承受更多時間加速的壓力, 但是在時間中漫長流浪的經歷，往往最先摧毀的不只是□□, 而是心智。”
“一個omega的心智, 怎麽可能經歷那麽漫長的時間？史上第一個突破精神力等級的繁育者, 不也就在經歷過一次‘時間回廊’後，徹底崩潰了嗎？”
克裏斯看著這個苦口婆心有講道理又擺事實, 試圖說服她統一思想的alpha，不置可否。
“還有什麽考慮, 繼續！”
“最大的一種可能。吞日號只接應了殿下返回，那麽我們還得考慮到，”艾伯特沈吟了一瞬，“失去自己的omega後，一個發瘋的alpha所能做出的不可預測的反應。”
“雖然我相信以菲茨的理智可以很好的處理自己的情緒。但預防萬一，我打算收到返程信號後，請愛德曼導師前來……”
“愛德曼？”克裏斯：“如果真如你所猜測那樣，6S全能系的愛德曼雖然足夠強悍，但我不認為僅以導師的身份——”
“以五分之一血脈供給者的身份呢？”艾伯特全盤說出自己的考慮：“況且愛德曼也是從類似的處境中走出來的，如果他不行，我也只能……”
“五分之一？”克裏斯嗤笑，“方方面面的，你想得可真多，怎麽不再算上瑪麗皇後那另外的五分之一呢。畢竟咱們作為珍惜種的現任皇後陛下，可是有3S的精神力評級呢！”
“噢！還有安東尼陛下。”
艾伯特臉色鐵青，他當然知道克裏斯在諷刺他。但想發火又不想在公共場合跟她硬懟，通常情況下被暴力鎮壓的他才是最沒臉面的那一個。
克裏斯看出他的憋悶，然後大笑著拍拍這個金發同僚的肩，臨走前，她對他說：“看著吧！我特別看好那位omega小姐。”
“如果他們歸來，你給我放尊重點！”
示威般的揮了揮拳頭，克裏斯轉身大步離開。她承認艾伯特的考慮並非毫無道理，但思維線條粗放的克裏斯並不打算弄那些彎彎繞繞的制衡和人心算計，她只會用拳頭來抗衡拳頭。
她不無粗暴的想著，把自家私養的精銳全都糾集起來好了！
如果……事情真到了那麽糟糕的情況。
一邊想著，克裏斯有些興奮的舔著唇，好久沒跟菲茨真正的打過一架了，等級懸殊太大較量起來就像指導賽忒沒意思。
對alpha來說，沒什麽失去的痛苦不是打一架不能解決的。
當年叛離的愛德曼，失去omega而自毀腺體的愛德曼，在打殘了一個艦隊的alpha之後，不也乖乖的回到人類社會了嗎。何況成為菲茨傑拉德之後，他所背負的職責，不會允許他花太多的時間去緬懷失去。
背負和覺醒了基因記憶的他，所感受過的那種‘失去’還少嗎？
無論是作為下屬或者作為朋友，她只能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確保他渡過最開始的難關。
只要渡過了最開始的‘失去’，後面就沒有什麽是不能在時間的稀釋中所釋懷的。
時間永遠是愈合一切的良藥。
*
而對於位於宇宙絕域邊緣的大荒星域來說，‘時間’這個難以預測的變量，卻是把它從整個平滑而正常的宇宙毯中，決然割裂開來的鋒利匕首。
在超新星爆炸和蟲族幹涉之下，整個大荒星域此刻已經朦朧在一片星雲物質之中。扭曲的時空阻隔了人類任何有效的探測手段。
遠征號上的人類已決定同步等候三個月並搭建空間哨崗。主力部隊則在一個星際月後分批返回了第一要塞。
而在被隔絕的大荒星域裏，行星BV32-II殘破的地核還在星域的邊緣飄蕩沈浮。
‘行星意識體’所處的內地核直徑僅有兩千一百米，其外被厚實的外地核所覆蓋躲避，其內那龐大瑰麗的行星能量在這種情況下處於收縮狀態，以維持引力吸收沿途的星塵物質來鑄就這顆重生中的巖石行星的外層，而身處其內的蘇熙已經完全進入了與‘行星生命體’的同化狀態。
她人類的身軀則在核心艙中沈入了休眠艙，被另一個人仔細周全的看護著。
在‘蘇熙’的意識之中，她所同化的這顆殘破地核，如同一粒細小的微塵，在這個被封閉激蕩的星域中，在狂暴的能量亂流之中躲避著，在優勢明顯的時候則全力吞噬吸附著其它更弱小的物質，他們在小心翼翼的玩著一局‘生死躲避球’的游戲。
這種感覺讓處於‘同化’狀態下蘇熙的人類意識，不由得回想起在阿拉蕾空間站跟愛德曼玩的那三場賭局。
‘傑拉德的進擊’、‘群獸的奔嚎’以及‘眾神的博弈’。
無論是哪一局的規則，都同樣的是以精神操縱球體的運動軌跡，同樣處於混沌紊亂的力場空間，唯一不一樣的卻是——
當時初初掉落這個星際時代，當時那個弱小的她，只能依靠‘人性的弱點’來博取唯一的贏面。而現在這種狀態下的她，卻是莊家手中掌握的那根菱形的‘命運指針’，她撥弄著這宇宙的琴弦，在‘同化’的狀態下直接與同等位的能量對抗著。
在人性的因素不存在的當下，所要獲取的贏面，只有直接硬抗硬的強悍，與那麽一點機動的技巧，當然還有忍受孤寂的心智。
孤寂嗎？這種以‘行星’狀態存在的生命形式，她問自己。
宇宙的浩瀚，既孤寂又壯闊，漫長的生命尺度中，這是一種值得享受的生命孤寂。換取的、追求的卻是與整個宇宙的深刻羈絆。
見行星騰躍，恒星重生，黑洞吞噬一切，而星系級別的碰撞又將導致整個宇宙再次重生。
這些秘密都在‘行星生命體’絮絮低聲的講述中一點一點的全部向她展開。並誘惑著她，在這種狀態中，深入一點、更深入一點……
可是——
幾乎陷入完全同化狀態的‘她’，卻突然記其對一個人類有過承諾，那個模糊晃動的人影，有力的手臂，深情的話語……
‘蘇熙’不由得恍惚了起來。
分心所造成的無意識波動傳達出去，行星的磁場偏移震顫。原本殘破的BV32-II正在穿越一片灰濛星雲地帶，剛剛圍裹成形的行星吸積盤就因為‘蘇熙’作為人類的意識蘇醒，而全然潰散掉。
‘蘇熙’暗嘆一聲可惜，又感應到一股冰藍精神波動向她輕柔的襲來，她急忙分心回應了核心艙中那個alpha緊張的探詢。
‘我沒事，只是剛才分心了一下。’
她伸出一縷金色瑰麗的精神束蹭了蹭他的，然後現實中的蘇熙在休眠艙中微微睜眼，就模糊的瞥見了菲茨傑拉德一貫堅毅的臉上，神情不明的緊緊的盯著她，蘇熙手指微動，安撫的彎起一個笑。
她想起來了，她對那個男人有承諾。不舍他，不棄他，她承諾過這一切會持續到她壽命的終結。
還來不及展開一個完整的笑意，行星外部的環境發生了變化，蘇熙的人類意識再次被拉入了行星的意識深處——
由於剛才行星磁極的微弱調動，他們偏離了最佳的路線，在星域中混亂的引力風暴的作用下，經過能量撞擊激烈的區域時，才補全的球體質量在經過大質量行星軌道時，又被全然撕扯掠奪。
如果沒有同化狀態下‘行星意識體’刻意的操縱躲避，大概已經被近日軌道的大質量行星捕獲而成為其附庸的衛星。
對此刻浸潤在行星意識體中，處於半同化狀態下的蘇熙而言，那是一種非常奇妙的體驗。
在這樣混亂之中駕馭龐大的星體物質，似乎跟急速飆車時互懟互撞沒什麽兩樣？
休眠艙中的棕發少女嘴角輕輕扯出一個笑，但看在菲茨傑拉德的眼裏卻刺眼極了，他轉身，瞥了一眼光幕中對外太空同步監測的影像。
他撫著透明艙蓋下她的臉部輪廓，他知道她此刻作為人類的五感依舊開放，紅發alpha磁性的嗓音低沈的敘述：
‘現在重新路線修正，與吞日號的接駁錨點重新計算，兩分鐘後我同頻給你。’
‘蘇熙，再堅持一下。’
菲茨傑拉德極為不忍的盯著光幕中行星外殼剝落的場景，就算蘇熙在休眠艙的精神接駁端口中，向他發出了一行安撫短訊。
‘行星沒有痛覺，沒事。我不痛。’
紅發alpha心疼的抿緊了唇，如果她真的毫無所覺，怎麽會刻意屏蔽他精神力的直接進入？
原本在菲茨傑拉德的計劃中，在蘇熙順利溝通行星生命體與吞日號取得信號聯系後，他主張直接用所有能量直接破開湍急的能量亂流，直接接駁吞日號。
這個方案風險大，但是並不需要蘇熙動用她的能力，並且在菲茨傑拉德原本的思路中，就算這樣一通粗暴的對接下來，有行星意識體的能量維護以及逃生艙的動力，蘇熙的生存概率反而是最大的。
至於他自己？他消抹去了智腦報告中，關於自己的生存概率。
蘇熙不同意，她敏銳的戳破了他粉飾太平的意圖，兩人僵持之間，蘇熙軟軟的抱著他，低聲說：“菲茨，我也有權決定我的生死。”
高大的身軀僵了一僵，然後他妥協了。他從她眼裏看出了，她尚未說出的話。
很顯然作為帝國繼承人一言九鼎的習慣，號令三軍從沒有接受過駁回的菲茨傑拉德而言，從沒有遭遇這樣的質疑和刁難。
氣惱她，對她神色冰冷又怎樣，他還是執拗不過她的。最後蘇熙得意的，取到了智腦上最真實的報告。那個推演過無數次得出的最優結果，確實只有蘇熙參與進來，才是群體生存率最高的方案。
於是就造成了現在這樣的情況，他負責計算規劃航線，接收吞日號的信號，並測算與吞日號接駁的最佳時機，
而蘇熙則負責在最關鍵的那個時刻進入與行星的同化狀態，通過磁極及能量的釋放，極為細微而精確的調整著行星的運行軌跡。
以及必要時調用榨取‘行星生命體’的能量來對沖時空中的各種意外的亂流。
在智腦端的推算，由於大荒星域的混亂的現狀，接駁的時機一直是一個讓人頭痛的跳動的變量，並且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停的變動著數值。
因而才出現剛才那樣的狀況，只要偏離了一點點，就會由菲茨傑拉德重新規劃和計算。
在蘇熙無比堅持的這個方案中，她和他、還有‘祂’，當下的生存概率完全的被捆綁在了一起。
*
當這對情侶吵也吵過了，作為情商較高的那一方，蘇熙跳到那個高大的alpha身上，各種細致的安撫，直到浪費了不少時間和體力，直到完全的把某個脾氣不好的alpha完全安撫到位了之後。蘇熙才正式的進入了與‘行星生命體’共振的狀態。
而當行星地核被‘刻意驅動’的那一刻，他們脫離了零維度的狀態，並跟隨著這顆行星飄蕩在大荒星域中，共同經歷著這片混亂星域中的時間亂流。
量子時鐘嘀嘀嗒嗒，核心艙中的時間雖然在行星能量體的包裹中受外界影響較小，維持著較正常的時間流動。而在行星地核的外部，卻是一個‘快時區’，一個‘慢時區’的顛簸流浪而過。
直到經過了剛才混亂激烈的引力場之後，行星一路積攢的質量被再次剝離得差不多之後，他們的運氣徹底變好了起來。
殘破的行星地核再次飄蕩著經過了一段相較平穩的區域，自轉的引力自動吸附四周的星塵，補全著損失的質量，漸漸的，行星殘破的地核填充成了一顆直徑約8000千米大小的橢圓形球體，這總算比最開始那半塊西瓜瓢的形狀好看多了。
但在這個漂浮游蕩中的過程中，行星的地核是基本修補完全了，但外部三千個星際年也就眨眼過去了。
幸而在這個補全的橢圓形巖石星球的深處，被瑰麗的能量所隔絕的那個小小的核心艙中，時間的流速相對正常，但即便這樣，蘇熙他們也等待經歷了五十九天，才得以接收到吞日號在時空亂流中隨處發送的定位信號。
此刻，大荒星域的超新星爆發進入一個平穩期，躲避在星域邊緣的行星BV32-II的地核部分已被補全，可以進入下一個短途的時空躍遷了。
*
核心艙中。
紅發alpha默默的補充著航行日志，手動標識出了離吞日號越來越近的一個又一個的接駁錨點。
儀器上閃爍的微弱光亮勾勒出他剛毅的側臉。
‘嘀——當前核心艙能耗接近警戒線，食品飲用水循環系統老化率30%，請註意能源的有效利用。’
AI智腦冰冷的提示音傳來，空蕩蕩的回響在核心艙內。
陷入低能耗運轉的內艙，除了休眠艙微弱運行的亮光，就只餘艙外‘行星意識體’那瑰麗能量的餘光。但他只有在她醒來的時刻才開啟狀態，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靜默的處於黑暗之中。
他摘下了跟內艙接駁的精神接駁口，間接確認了她狀態良好。剛才通過了一群急速旋轉形成中的隕石地帶，行星地核剛被補全的巖石表面被再次毀損得七七八八。
菲茨傑拉德眉頭緊皺，他知道，處於同化狀態的她而言，行星正在流浪和承受的一切，也正是她能感受到的一切。
‘需要你參與的部分已經完成，什麽時候醒來？’
修長的手指輕輕掠過，休眠艙上的輪廓。他把頭慢慢抵上了透明的艙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這個兀自陷入沈睡，偶爾還泛起微笑的愛人。
這場時空亂流中的躲避球游戲。剛開始需要蘇熙進入‘同化’狀態的時機其實更頻繁，還她總是醒得很快，短的大概六個小時，長的也不會超過三天。
可隨著後期進入的頻次降低，但一次一次同化的時間卻拉得更長，一種莫名的陰影便揮之不去的籠罩在菲茨傑拉德的心頭。
而這次，她進入行星‘同化’已經快十天了。
穿越過無數時間亂流的他，卻發覺自己再也無法多忍受一個小時，他凝神強行進入了她的意識世界。
幸而她一如既往的對他信任的敞開著最私密的精神入口。
‘什麽時候醒來。’
他閉眼輕柔的探尋，她的精神力比前一次進入時，更加的凝實有力，讓他略放心的可以加大一點碰觸的力度。
然而在她的意識海中，一團由金光凝成的人形，歡欣的朝他撲了過來。
‘菲茨！菲茨！我們就這樣存在著不好麽？’
在數次同化的過程中，蘇熙一次比一次更熟悉那種同化下的狀態。而這一次‘蘇熙’甚至懶得再模擬人形，瑰麗的金光流動著，然而紅發alpha卻堅定的維持著人形，他淡漠的眼裏帶著嚴厲，但眼底卻深埋著不想被她發現的對於失去的恐慌。
‘不行，記得你承諾過我什麽。’
語氣冰冷而生硬。
但蘇熙卻沒有生氣，在她的這個‘絕對領域’中，菲茨傑拉德無法掩飾自己最真實的情緒。於是那團瑰麗的金光慢慢停住歡欣雀躍的波動，極慢極慢的，那團瑰麗的金光在他眼前一點點恢覆成熟悉的樣子。
‘對不起。’
她低頭軟軟的說，顯然作為‘人類’的意識回歸之後，就完全想起自己到底做過什麽承諾。
‘保持你身體的休眠艙只有一千年的有效期，經我幾次調試之後，就算能延長到三千年，但對於我們後面的行程，遠遠不夠。’
‘我連上了殘存‘加速環’材料的啟動，讓第五軌道的巨型氣態行星加速形成，在我們的時間線上，不到24個小時將會發生大規模的引力潮汐’
‘接下來，我們可以等待漫長的滑行過程，與吞日號自動接駁。’
‘嗯……我知道了。’
蘇熙主動抱著他，然後感應到他的情緒緩和了下來。
‘我知道啦，’她蹭了蹭他，‘這是最後一次同化狀態了。’
她連連說，‘就像上次一樣，你告訴我坐標，我調整磁極方向，然後我們就可以蹭著對方的引力——’
就像——
蘇熙突然笑了一下，她想起久遠的記憶，就像幼年在動蕩的江面上玩‘水上漂’的游戲，只要巧妙的拿捏並調整好一塊鵝卵石的角度，就可以蹭在水面上飛到好遠的地方去。
做為一個‘人’的時候，仰望星空覺得宇宙浩瀚。但與‘行星意識體’同化的一段的旅程之中，以行星意識的狀態暢游在星際之中，更加的覺得星河燦爛，原先作為‘人’的視角和感官確實太窄了……
這樣的感覺落差，在回到體內的一剎那，可偶爾蘇熙也問自己，為什麽呢？或許是‘承諾’，也或許是每次醒來，面對的那難以形容的眼神。那緊緊相擁的熱燙力度，以及偶爾回眸，孤寂得令她心悸的背影。
而菲茨傑拉德卻註意到了她所說的‘對方’這個詞，在星際通用語中往往是指代‘同類’，這個細微的變化讓他渾身的氣息更加的沈郁冰冷。
蘇熙敏銳的註意到了，在她的意識海中，這個alpha的所有想法極為清晰的展現在她的感知中，更何況他並沒有刻意約束自己的不高興。
蘇熙眨眨眼，勾起他的小手指，然後五指交纏把自己的手完全放入他的掌中，仰頭笑。
然後她從自己記憶的深處，調出自己幼年的記憶，展示給他看。湍急的江面上，紮著羊角小辮兒的蘇熙的正在玩著‘水上漂’的游戲。
這個行為讓對面這個alpha的情緒漸漸好轉了起來，菲茨傑拉德虛虛的撫著她人形的輪廓，低聲說：‘醒來吧。’
‘我想你了。’
‘好，聽你的。’她幹脆利落的答應著，墊著腳尖在他臉上虛虛一吻。
‘按你的計劃，我們在第五行星帶與氣態行星擦肩而過時，我操作完最後一個零點五度的磁極調整，就徹底結束這種與行星同化的狀態，然後……’
菲茨傑拉德垂眸，看著面前的這個omega對他笑得甜蜜極了，她說：
‘我一直陪你。’
未等他回答，蘇熙眼眸虛茫，感應到了她所駕馭的行星地核已經進入了第五行星帶的引力範圍——
‘祂’即將與體積大於‘自己’將近六千三百倍的氣態行星擦肩而過，一場引力與潮汐力之間的博弈就要開始了。
蘇熙回眸一笑，就把他輕輕的推出了自己的腦域之中。
轉身的蘇熙全力沈浸在了‘行星意識體’的最深處，這次質量懸殊超過六千三百倍的對決，她不能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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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征號上。艦橋。
克裏斯與艾伯特的交談已經接近尾聲, 處事原則以及出身階層都完全不同的兩人，顯然又因為一些觀點起了分歧。
“菲茨是迄今為止‘傑拉德血脈’進化的巔峰，他的每一塊血肉都不知道被多少勢力盯著, 如果不是他足夠強悍，早就不知道被切碎成多少塊了。我們一路走來都非常的不容易，即將來臨的爭端, 無論是他還是你我各自代表的利益集團——”
“都不能輸。”
“只是一個omega而已，這話我哪裏說錯了？”
“所以怎麽能說我是冷血呢？你的腦袋那麽粗線條，在重大決策上只憑感情處事，”艾伯特簡直嘔血般的耐心為自己辯護, “我不考慮全面了，還有誰能來考慮？”
克裏斯深吸氣，控制住了一拳揮過去的沖動, 她不耐煩的說：“好好, 那你繼續！菲茨讓我相信你, 那我就再聽聽你接下去的‘考慮’, 說吧！”
艾伯特早習慣了她這樣，嘆氣繼續說：“omega的壽命極限本身就只有普通alpha的三分之一。就算如你所言, 突破晉級的她可以承受更多時間加速的壓力, 但是在時間中漫長流浪的經歷，往往最先摧毀的不只是□□, 而是心智。”
“一個omega的心智, 怎麽可能經歷那麽漫長的時間？史上第一個突破精神力等級的繁育者, 不也就在經歷過一次‘時間回廊’後，徹底崩潰了嗎？”
克裏斯看著這個苦口婆心有講道理又擺事實, 試圖說服她統一思想的alpha，不置可否。
“還有什麽考慮, 繼續！”
“最大的一種可能。吞日號只接應了殿下返回，那麽我們還得考慮到，”艾伯特沈吟了一瞬，“失去自己的omega後，一個發瘋的alpha所能做出的不可預測的反應。”
“雖然我相信以菲茨的理智可以很好的處理自己的情緒。但預防萬一，我打算收到返程信號後，請愛德曼導師前來……”
“愛德曼？”克裏斯：“如果真如你所猜測那樣，6S全能系的愛德曼雖然足夠強悍，但我不認為僅以導師的身份——”
“以五分之一血脈供給者的身份呢？”艾伯特全盤說出自己的考慮：“況且愛德曼也是從類似的處境中走出來的，如果他不行，我也只能……”
“五分之一？”克裏斯嗤笑，“方方面面的，你想得可真多，怎麽不再算上瑪麗皇後那另外的五分之一呢。畢竟咱們作為珍惜種的現任皇後陛下，可是有3S的精神力評級呢！”
“噢！還有安東尼陛下。”
艾伯特臉色鐵青，他當然知道克裏斯在諷刺他。但想發火又不想在公共場合跟她硬懟，通常情況下被暴力鎮壓的他才是最沒臉面的那一個。
克裏斯看出他的憋悶，然後大笑著拍拍這個金發同僚的肩，臨走前，她對他說：“看著吧！我特別看好那位omega小姐。”
“如果他們歸來，你給我放尊重點！”
示威般的揮了揮拳頭，克裏斯轉身大步離開。她承認艾伯特的考慮並非毫無道理，但思維線條粗放的克裏斯並不打算弄那些彎彎繞繞的制衡和人心算計，她只會用拳頭來抗衡拳頭。
她不無粗暴的想著，把自家私養的精銳全都糾集起來好了！
如果……事情真到了那麽糟糕的情況。
一邊想著，克裏斯有些興奮的舔著唇，好久沒跟菲茨真正的打過一架了，等級懸殊太大較量起來就像指導賽忒沒意思。
對alpha來說，沒什麽失去的痛苦不是打一架不能解決的。
當年叛離的愛德曼，失去omega而自毀腺體的愛德曼，在打殘了一個艦隊的alpha之後，不也乖乖的回到人類社會了嗎。何況成為菲茨傑拉德之後，他所背負的職責，不會允許他花太多的時間去緬懷失去。
背負和覺醒了基因記憶的他，所感受過的那種‘失去’還少嗎？
無論是作為下屬或者作為朋友，她只能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確保他渡過最開始的難關。
只要渡過了最開始的‘失去’，後面就沒有什麽是不能在時間的稀釋中所釋懷的。
時間永遠是愈合一切的良藥。
*
而對於位於宇宙絕域邊緣的大荒星域來說，‘時間’這個難以預測的變量，卻是把它從整個平滑而正常的宇宙毯中，決然割裂開來的鋒利匕首。
在超新星爆炸和蟲族幹涉之下，整個大荒星域此刻已經朦朧在一片星雲物質之中。扭曲的時空阻隔了人類任何有效的探測手段。
遠征號上的人類已決定同步等候三個月並搭建空間哨崗。主力部隊則在一個星際月後分批返回了第一要塞。
而在被隔絕的大荒星域裏，行星BV32-II殘破的地核還在星域的邊緣飄蕩沈浮。
‘行星意識體’所處的內地核直徑僅有兩千一百米，其外被厚實的外地核所覆蓋躲避，其內那龐大瑰麗的行星能量在這種情況下處於收縮狀態，以維持引力吸收沿途的星塵物質來鑄就這顆重生中的巖石行星的外層，而身處其內的蘇熙已經完全進入了與‘行星生命體’的同化狀態。
她人類的身軀則在核心艙中沈入了休眠艙，被另一個人仔細周全的看護著。
在‘蘇熙’的意識之中，她所同化的這顆殘破地核，如同一粒細小的微塵，在這個被封閉激蕩的星域中，在狂暴的能量亂流之中躲避著，在優勢明顯的時候則全力吞噬吸附著其它更弱小的物質，他們在小心翼翼的玩著一局‘生死躲避球’的游戲。
這種感覺讓處於‘同化’狀態下蘇熙的人類意識，不由得回想起在阿拉蕾空間站跟愛德曼玩的那三場賭局。
‘傑拉德的進擊’、‘群獸的奔嚎’以及‘眾神的博弈’。
無論是哪一局的規則，都同樣的是以精神操縱球體的運動軌跡，同樣處於混沌紊亂的力場空間，唯一不一樣的卻是——
當時初初掉落這個星際時代，當時那個弱小的她，只能依靠‘人性的弱點’來博取唯一的贏面。而現在這種狀態下的她，卻是莊家手中掌握的那根菱形的‘命運指針’，她撥弄著這宇宙的琴弦，在‘同化’的狀態下直接與同等位的能量對抗著。
在人性的因素不存在的當下，所要獲取的贏面，只有直接硬抗硬的強悍，與那麽一點機動的技巧，當然還有忍受孤寂的心智。
孤寂嗎？這種以‘行星’狀態存在的生命形式，她問自己。
宇宙的浩瀚，既孤寂又壯闊，漫長的生命尺度中，這是一種值得享受的生命孤寂。換取的、追求的卻是與整個宇宙的深刻羈絆。
見行星騰躍，恒星重生，黑洞吞噬一切，而星系級別的碰撞又將導致整個宇宙再次重生。
這些秘密都在‘行星生命體’絮絮低聲的講述中一點一點的全部向她展開。並誘惑著她，在這種狀態中，深入一點、更深入一點……
可是——
幾乎陷入完全同化狀態的‘她’，卻突然記其對一個人類有過承諾，那個模糊晃動的人影，有力的手臂，深情的話語……
‘蘇熙’不由得恍惚了起來。
分心所造成的無意識波動傳達出去，行星的磁場偏移震顫。原本殘破的BV32-II正在穿越一片灰濛星雲地帶，剛剛圍裹成形的行星吸積盤就因為‘蘇熙’作為人類的意識蘇醒，而全然潰散掉。
‘蘇熙’暗嘆一聲可惜，又感應到一股冰藍精神波動向她輕柔的襲來，她急忙分心回應了核心艙中那個alpha緊張的探詢。
‘我沒事，只是剛才分心了一下。’
她伸出一縷金色瑰麗的精神束蹭了蹭他的，然後現實中的蘇熙在休眠艙中微微睜眼，就模糊的瞥見了菲茨傑拉德一貫堅毅的臉上，神情不明的緊緊的盯著她，蘇熙手指微動，安撫的彎起一個笑。
她想起來了，她對那個男人有承諾。不舍他，不棄他，她承諾過這一切會持續到她壽命的終結。
還來不及展開一個完整的笑意，行星外部的環境發生了變化，蘇熙的人類意識再次被拉入了行星的意識深處——
由於剛才行星磁極的微弱調動，他們偏離了最佳的路線，在星域中混亂的引力風暴的作用下，經過能量撞擊激烈的區域時，才補全的球體質量在經過大質量行星軌道時，又被全然撕扯掠奪。
如果沒有同化狀態下‘行星意識體’刻意的操縱躲避，大概已經被近日軌道的大質量行星捕獲而成為其附庸的衛星。
對此刻浸潤在行星意識體中，處於半同化狀態下的蘇熙而言，那是一種非常奇妙的體驗。
在這樣混亂之中駕馭龐大的星體物質，似乎跟急速飆車時互懟互撞沒什麽兩樣？
休眠艙中的棕發少女嘴角輕輕扯出一個笑，但看在菲茨傑拉德的眼裏卻刺眼極了，他轉身，瞥了一眼光幕中對外太空同步監測的影像。
他撫著透明艙蓋下她的臉部輪廓，他知道她此刻作為人類的五感依舊開放，紅發alpha磁性的嗓音低沈的敘述：
‘現在重新路線修正，與吞日號的接駁錨點重新計算，兩分鐘後我同頻給你。’
‘蘇熙，再堅持一下。’
菲茨傑拉德極為不忍的盯著光幕中行星外殼剝落的場景，就算蘇熙在休眠艙的精神接駁端口中，向他發出了一行安撫短訊。
‘行星沒有痛覺，沒事。我不痛。’
紅發alpha心疼的抿緊了唇，如果她真的毫無所覺，怎麽會刻意屏蔽他精神力的直接進入？
原本在菲茨傑拉德的計劃中，在蘇熙順利溝通行星生命體與吞日號取得信號聯系後，他主張直接用所有能量直接破開湍急的能量亂流，直接接駁吞日號。
這個方案風險大，但是並不需要蘇熙動用她的能力，並且在菲茨傑拉德原本的思路中，就算這樣一通粗暴的對接下來，有行星意識體的能量維護以及逃生艙的動力，蘇熙的生存概率反而是最大的。
至於他自己？他消抹去了智腦報告中，關於自己的生存概率。
蘇熙不同意，她敏銳的戳破了他粉飾太平的意圖，兩人僵持之間，蘇熙軟軟的抱著他，低聲說：“菲茨，我也有權決定我的生死。”
高大的身軀僵了一僵，然後他妥協了。他從她眼裏看出了，她尚未說出的話。
很顯然作為帝國繼承人一言九鼎的習慣，號令三軍從沒有接受過駁回的菲茨傑拉德而言，從沒有遭遇這樣的質疑和刁難。
氣惱她，對她神色冰冷又怎樣，他還是執拗不過她的。最後蘇熙得意的，取到了智腦上最真實的報告。那個推演過無數次得出的最優結果，確實只有蘇熙參與進來，才是群體生存率最高的方案。
於是就造成了現在這樣的情況，他負責計算規劃航線，接收吞日號的信號，並測算與吞日號接駁的最佳時機，
而蘇熙則負責在最關鍵的那個時刻進入與行星的同化狀態，通過磁極及能量的釋放，極為細微而精確的調整著行星的運行軌跡。
以及必要時調用榨取‘行星生命體’的能量來對沖時空中的各種意外的亂流。
在智腦端的推算，由於大荒星域的混亂的現狀，接駁的時機一直是一個讓人頭痛的跳動的變量，並且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停的變動著數值。
因而才出現剛才那樣的狀況，只要偏離了一點點，就會由菲茨傑拉德重新規劃和計算。
在蘇熙無比堅持的這個方案中，她和他、還有‘祂’，當下的生存概率完全的被捆綁在了一起。
*
當這對情侶吵也吵過了，作為情商較高的那一方，蘇熙跳到那個高大的alpha身上，各種細致的安撫，直到浪費了不少時間和體力，直到完全的把某個脾氣不好的alpha完全安撫到位了之後。蘇熙才正式的進入了與‘行星生命體’共振的狀態。
而當行星地核被‘刻意驅動’的那一刻，他們脫離了零維度的狀態，並跟隨著這顆行星飄蕩在大荒星域中，共同經歷著這片混亂星域中的時間亂流。
量子時鐘嘀嘀嗒嗒，核心艙中的時間雖然在行星能量體的包裹中受外界影響較小，維持著較正常的時間流動。而在行星地核的外部，卻是一個‘快時區’，一個‘慢時區’的顛簸流浪而過。
直到經過了剛才混亂激烈的引力場之後，行星一路積攢的質量被再次剝離得差不多之後，他們的運氣徹底變好了起來。
殘破的行星地核再次飄蕩著經過了一段相較平穩的區域，自轉的引力自動吸附四周的星塵，補全著損失的質量，漸漸的，行星殘破的地核填充成了一顆直徑約8000千米大小的橢圓形球體，這總算比最開始那半塊西瓜瓢的形狀好看多了。
但在這個漂浮游蕩中的過程中，行星的地核是基本修補完全了，但外部三千個星際年也就眨眼過去了。
幸而在這個補全的橢圓形巖石星球的深處，被瑰麗的能量所隔絕的那個小小的核心艙中，時間的流速相對正常，但即便這樣，蘇熙他們也等待經歷了五十九天，才得以接收到吞日號在時空亂流中隨處發送的定位信號。
此刻，大荒星域的超新星爆發進入一個平穩期，躲避在星域邊緣的行星BV32-II的地核部分已被補全，可以進入下一個短途的時空躍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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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艙中。
紅發alpha默默的補充著航行日志，手動標識出了離吞日號越來越近的一個又一個的接駁錨點。
儀器上閃爍的微弱光亮勾勒出他剛毅的側臉。
‘嘀——當前核心艙能耗接近警戒線，食品飲用水循環系統老化率30%，請註意能源的有效利用。’
AI智腦冰冷的提示音傳來，空蕩蕩的回響在核心艙內。
陷入低能耗運轉的內艙，除了休眠艙微弱運行的亮光，就只餘艙外‘行星意識體’那瑰麗能量的餘光。但他只有在她醒來的時刻才開啟狀態，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靜默的處於黑暗之中。
他摘下了跟內艙接駁的精神接駁口，間接確認了她狀態良好。剛才通過了一群急速旋轉形成中的隕石地帶，行星地核剛被補全的巖石表面被再次毀損得七七八八。
菲茨傑拉德眉頭緊皺，他知道，處於同化狀態的她而言，行星正在流浪和承受的一切，也正是她能感受到的一切。
‘需要你參與的部分已經完成，什麽時候醒來？’
修長的手指輕輕掠過，休眠艙上的輪廓。他把頭慢慢抵上了透明的艙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這個兀自陷入沈睡，偶爾還泛起微笑的愛人。
這場時空亂流中的躲避球游戲。剛開始需要蘇熙進入‘同化’狀態的時機其實更頻繁，還她總是醒得很快，短的大概六個小時，長的也不會超過三天。
可隨著後期進入的頻次降低，但一次一次同化的時間卻拉得更長，一種莫名的陰影便揮之不去的籠罩在菲茨傑拉德的心頭。
而這次，她進入行星‘同化’已經快十天了。
穿越過無數時間亂流的他，卻發覺自己再也無法多忍受一個小時，他凝神強行進入了她的意識世界。
幸而她一如既往的對他信任的敞開著最私密的精神入口。
‘什麽時候醒來。’
他閉眼輕柔的探尋，她的精神力比前一次進入時，更加的凝實有力，讓他略放心的可以加大一點碰觸的力度。
然而在她的意識海中，一團由金光凝成的人形，歡欣的朝他撲了過來。
‘菲茨！菲茨！我們就這樣存在著不好麽？’
在數次同化的過程中，蘇熙一次比一次更熟悉那種同化下的狀態。而這一次‘蘇熙’甚至懶得再模擬人形，瑰麗的金光流動著，然而紅發alpha卻堅定的維持著人形，他淡漠的眼裏帶著嚴厲，但眼底卻深埋著不想被她發現的對於失去的恐慌。
‘不行，記得你承諾過我什麽。’
語氣冰冷而生硬。
但蘇熙卻沒有生氣，在她的這個‘絕對領域’中，菲茨傑拉德無法掩飾自己最真實的情緒。於是那團瑰麗的金光慢慢停住歡欣雀躍的波動，極慢極慢的，那團瑰麗的金光在他眼前一點點恢覆成熟悉的樣子。
‘對不起。’
她低頭軟軟的說，顯然作為‘人類’的意識回歸之後，就完全想起自己到底做過什麽承諾。
‘保持你身體的休眠艙只有一千年的有效期，經我幾次調試之後，就算能延長到三千年，但對於我們後面的行程，遠遠不夠。’
‘我連上了殘存‘加速環’材料的啟動，讓第五軌道的巨型氣態行星加速形成，在我們的時間線上，不到24個小時將會發生大規模的引力潮汐’
‘接下來，我們可以等待漫長的滑行過程，與吞日號自動接駁。’
‘嗯……我知道了。’
蘇熙主動抱著他，然後感應到他的情緒緩和了下來。
‘我知道啦，’她蹭了蹭他，‘這是最後一次同化狀態了。’
她連連說，‘就像上次一樣，你告訴我坐標，我調整磁極方向，然後我們就可以蹭著對方的引力——’
就像——
蘇熙突然笑了一下，她想起久遠的記憶，就像幼年在動蕩的江面上玩‘水上漂’的游戲，只要巧妙的拿捏並調整好一塊鵝卵石的角度，就可以蹭在水面上飛到好遠的地方去。
做為一個‘人’的時候，仰望星空覺得宇宙浩瀚。但與‘行星意識體’同化的一段的旅程之中，以行星意識的狀態暢游在星際之中，更加的覺得星河燦爛，原先作為‘人’的視角和感官確實太窄了……
這樣的感覺落差，在回到體內的一剎那，可偶爾蘇熙也問自己，為什麽呢？或許是‘承諾’，也或許是每次醒來，面對的那難以形容的眼神。那緊緊相擁的熱燙力度，以及偶爾回眸，孤寂得令她心悸的背影。
而菲茨傑拉德卻註意到了她所說的‘對方’這個詞，在星際通用語中往往是指代‘同類’，這個細微的變化讓他渾身的氣息更加的沈郁冰冷。
蘇熙敏銳的註意到了，在她的意識海中，這個alpha的所有想法極為清晰的展現在她的感知中，更何況他並沒有刻意約束自己的不高興。
蘇熙眨眨眼，勾起他的小手指，然後五指交纏把自己的手完全放入他的掌中，仰頭笑。
然後她從自己記憶的深處，調出自己幼年的記憶，展示給他看。湍急的江面上，紮著羊角小辮兒的蘇熙的正在玩著‘水上漂’的游戲。
這個行為讓對面這個alpha的情緒漸漸好轉了起來，菲茨傑拉德虛虛的撫著她人形的輪廓，低聲說：‘醒來吧。’
‘我想你了。’
‘好，聽你的。’她幹脆利落的答應著，墊著腳尖在他臉上虛虛一吻。
‘按你的計劃，我們在第五行星帶與氣態行星擦肩而過時，我操作完最後一個零點五度的磁極調整，就徹底結束這種與行星同化的狀態，然後……’
菲茨傑拉德垂眸，看著面前的這個omega對他笑得甜蜜極了，她說：
‘我一直陪你。’
未等他回答，蘇熙眼眸虛茫，感應到了她所駕馭的行星地核已經進入了第五行星帶的引力範圍——
‘祂’即將與體積大於‘自己’將近六千三百倍的氣態行星擦肩而過，一場引力與潮汐力之間的博弈就要開始了。
蘇熙回眸一笑，就把他輕輕的推出了自己的腦域之中。
轉身的蘇熙全力沈浸在了‘行星意識體’的最深處，這次質量懸殊超過六千三百倍的對決，她不能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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